今天,我八点钟起床,坐一个小时的地铁赶到电影院,一个人看这场电影,像赴一场盛大的宴会,又像赴一场重要的约会。

电影把我们拉回了那个时代。工人的灰色工作服,收音机,缝纫机,迪斯科舞会,斗资产阶级,大搪瓷缸,彩色保温瓶。

电影结束,很多人在座位上久坐,不能离场,我亦然。

生活的漫长与沉重就这样铺天盖地地压向我,这样漫长的一生,几近三个小时的观影,我几度哽咽,泪流满面,精疲力尽。

让我感动的是,许多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相携而来。毕竟,那个时代,是他们的青春。虽然已经逝去,却仍鲜活在他们心中。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如此热爱电影,看完电影,生命的长度就得到延伸与拓展。

对于这部戏的演员来说,以后,他也不是一个人生活,他和角色一起生活。刘耀华,这个男人,大多时间他的脸都隐于暗处,生活如一团黑压压的浓雾,笼罩着他。有时候,他不是不想哭,而是已经哭不出来了。他的肩膀上已经承担了太多,太多,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觉得当茉莉离开他,他忍不住痛哭出声。其实未必不舍得她,只是不舍得那个时代,那个属于他的美好的青年时代,那个遥远而不可及的故乡。当她离开时,他与他们的最后一丝关联也断了。从此,天涯漫漫,再无归处。

电影中有太多漫长的沉默的镜头,仅仅是两个人,一夫一妻,一左一右,静默无言。像刘耀华说的:“我和丽云,现在都是为了对方活着。”其实,孩子注定会离开父母,剩下的路,只能是两人相扶而过。

当他们离开故土,来到福建,像是来到了异国他乡。明明是一片陌生的土地,却让他们如此熟悉,好像上辈子来过。或许我们注定属于某片土地,一旦来到了,就再不能远离。就像高更注定属于塔希提岛,梭罗注定属于瓦尔登湖。只是有些人找到了,有些人没有。

一个孩子,两个家庭。人生就是在背负着苦难行走。自责与愧疚折磨着沈浩,他说他的身体里长了一棵树,几乎要撑破他的身体。我不知道日夜被愧疚侵蚀是种怎样的感受,但我想,辗转难寐,不过如此。

海燕死前说:“现在,我们有钱了,你能生了。”那一刻,眼泪倏忽划落。这个半生被愧疚折磨的女人啊,包括那个时代被命运捉弄的女人们啊,何其可悲,何其可叹。是她的错吗?那只是她的工作。错的是时代,而他们,不过是时代的牺牲品罢了。每个人都在想方法补偿耀华和丽云。茉莉想把孩子留给丽云,可是耀华说“这样我就对不起三个人,丽云,孩子,还有你。”英明让耀华拿刀杀了浩浩,一命抵一命。耀华却让他永远不要在孩子面前提起。

二十年过去了,他们才敢再见。一个孩子死亡带来的痛苦,要用二十年来忘记。时间可以抚平伤痛,可代价如此高昂。二十年过去了,故乡已成他乡。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啊,耀华,丽云,英明,海燕,茉莉。只是命运变幻,为何这般捉弄他们。

刘星,他或许埋怨他的爸爸妈妈。可当他接过身份证的瞬间——周永福,这个名字,是怎样的陌生。

出走,归来。当他离开时,彷徨,期待。当他归来,他才真正懂得了父母对他的意义。临走前磕的头,是对养恩的报答。可是孩子,有时父母要的不是你的磕头谢恩,而仅仅是你的平安,你的陪伴。

或许唯一的安慰就是刘星回来了,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地久天长(2019)

又名:So Long, My Son

上映日期:2019-03-22(中国大陆) / 2019-02-14(柏林电影节)片长:175分钟

主演:王景春 咏梅 齐溪 王源 杜江 艾丽娅 徐程 李菁菁 赵燕国 

导演:王小帅 编剧:阿美 A Mei/王小帅 Xiaoshuai Wang

地久天长的影评

ENCLeo
ENCLeo • so l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