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男人》改编自平野启一郎的同名小说,获得了日本主流奖项的极大肯定,获2022年旬报十佳第二名,并在2023年第46届日本电影学院奖囊括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最佳女配、最佳男配、最佳剧本、最佳录音、最佳剪辑在内的诸多奖项。导演石川庆,编剧向井康介,主演妻夫木聪,主创班底曾在五年前奉献杰作《愚行录》(2016)。

《某个男人》通过一个并不复杂的故事,讲述一段关于“逃避”与“重生”的故事。

离异带着儿子生活的里枝,偶然认识了刚来到此地的伐木工谷口大祐,他是温泉旅馆老板的孩子,因为哥哥继承了家业,他选择出来工作。两人很快走在一起,结婚并有了一个女儿。大祐突然意外丧命,几乎不联系的哥哥赶来处理后事,却发现这个“大祐”不是他们家的“大祐”。这个神秘人被称为“X先生”, X先生是谁,真正的大祐在哪里?律师城户章良开始参与调查。

城户章良通过走访狱中服刑的专门帮人交换身份的小见浦宪男和大祐的前女友后藤美凉,逐渐发现了离奇事件背后的故事。

X先生,原名应该是小林诚,他的父亲嗜赌成性,为还赌债杀死雇主一家三口,并且让十岁的诚目睹惨烈现场。父亲被捕后,诚转随母姓,改名原诚,并且逃离原来的城市。

远诚的长相越来像自己的父亲,他也深知身体里流动着父亲的血液,他怀着强烈的负罪感,憎恨自己。他加入拳击馆,沉浸在肢体的对抗中,他甚至曾跳桥自杀,都是想通过暴力摧残身体。潜藏的拳击天赋让他备受器重,为了参加公开比赛,他担心暴露过往,取了艺名“尾形胜利”,当更大的机会摆在面前时,他选择了退出,奇怪的举动让馆长既愤怒又无奈,他说出自己的身世,得到劝慰,但他依然过不了自己这关。

原诚准备再次重新开始,先是改名“曾根崎义彦”,然后又用新名字与“谷口大祐”交换身份,换到一座新的城市,认识了里枝。在他们共同生活的将近四年里,他终于隔绝了过去,度过了他人生中最温暖最惬意的一段。

姓名与身份认知的微妙又紧密的关系大概东亚国家更能感同身受,我们大部分人都不会有类似的经历,但也能想象得到改名换姓所带来的心理影响。名字对我们不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它代表着过去的一切,改名换姓相当于把过去连根拔起。

里枝的儿子悠人正生活在这样的困扰中,他出生后跟着生父的姓,生父去世又跟随母亲的姓,母亲与大祐结婚,他又换了继父的姓。

姓氏的更迭,对他的影响可能像涟漪一样层层荡漾,姓氏更改频繁到底是因为重要还是不重要?谁是他的父亲?谁是他的家人?名字换了他也不一样了吗?他是谁?

交换身份的另一个人谷口大祐有着同样的心路历程。大祐的故事没有直接交代,但从大祐哥哥的口中观众能体会到他在家中所处的情境。哥哥从出现开始,对大祐的评价就很低,不满,抱怨,觉得他出事也是意料之中,言语中只有兄长的苛刻没有家人的关爱。

律师城户章良的故事在电影前期一直是若隐若现,在外人看来,他事业成功,家庭美满,岳父岳母家庭显赫,但实际上我们能从很多细节感受到他难以为外人道的烦恼与无奈。

在号称单一民族构成的日本,其实也广泛存在着族群歧视,比如在日韩裔,部落民,阿伊努人。城户章良是在日韩裔第三代,这个标签成为他永远摆脱不掉的“身份耻辱”。城户章良与妻子存在着若隐若现的隔膜,他的岳父岳母话里话外表达着对在日外国人的警惕和不满,他调查大祐时遇到的路人会直白地怀疑在日外国人绑架了他。监狱里的小见浦宪男第一次会面就识破他的出身,狂傲地表达着对他的不屑,把他的认真工作看成是在努力“洗白”自己。

镜子,是电影中的关键道具。小林诚有两次失控都与“镜子”有关,一次是与里枝在车里看到车窗上的自己,一次是拳击馆时期与女友亲热时看到镜中的自己,相貌和血缘成为如影随形的诅咒;城户章良也经常会凝视镜中的自己,洗漱台的镜子,墙壁上的画框,监狱中的玻璃。镜子让人看见自己,也让人看不清自己。

电影的海报,是主角妻夫木聪站在比利时超现实主义画家勒内·马格里特的绘画《禁止复制》前,画中有一个只能看到后背的男人,他的面前是一面镜子,镜子中同样是男人的背影。勒内·马格里特的很多作品都有类似的场景,画中人的面部被掩藏或被异物遮挡,诡异,神秘,迷离,让人不禁思考,画中的人是谁?画中的情景是真实的吗?我们能够相信我们看到的事物吗?

小林诚与他的父亲一样喜欢绘画,他们都爱画被遮蔽了一部分的面孔。

“看不见的脸”成为一种象征,一种隐喻,是被抛弃的人生,是不敢面对的过往,是不愿被看见的命运。

当“谷口大祐”,当流着韩裔血液的“日本人”,面对镜中自己的时候,何为真,何为假?为何为真,为何为假?这大概是局外人很难理解的宿命,他们永远只能活在“另一个自己”的影子里,不得安宁。

从小林诚到原诚,到尾形胜利,到曾根崎义彦,到谷口大祐,是一个人挣扎、怀抱希望到沉沦的一生。后藤美凉对大祐的眷恋,里枝对小林诚的怀念,都能看出他们虽然背负偏见,但都是渴望爱也懂得爱、期待拥有平静生活的普通人。

电影最后,城户章良发现妻子出轨的线索,他迅速整理心情,一家人依旧其乐融融。在某个酒吧,面对陌生人的攀谈,城户章良告诉他,自己老家是开温泉旅馆的,哥哥继承了家业,有一个十四岁的儿子,一个四岁的女儿。

这一刻,他是谷口大祐,是小林诚,是里枝的丈夫,他成为了他们,也拥有了他们未曾拥有过的完美生活。


某个男人ある男(2022)

又名:那个男人 / A Man

上映日期:2022-09-02(威尼斯电影节) / 2022-11-18(日本)片长:121分钟

主演:妻夫木聪 安藤樱 洼田正孝 清野菜名 真岛秀和 小籔千丰  

导演:石川庆